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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师培诗词极好用典，借用前人佳句是他的最爱。但也不是每首都直接引用，也有例外——

送春?长亭怨慢

听一曲，歌残金缕。沈沈帘幙，东风暗度，闲门嫣红，万点惨无主。恹恹人病，弄得春光迟暮。看九曲阑干，已无复流莺輭语。

春去也，落花流水，毕竟春归何处。游丝横路。那挽得韶华小住。阅几番芳事飘零，又化作漫天飞絮。晓梦画楼西，啼血谁怜杜宇。

《国粹学报》第1期，年2月23日，署名刘光汉。《刘申叔遗书》61册（），《左盦词录》。

词牌《长亭怨慢》。

年。

〔歌残金缕〕《乐府雅词》卷中舒信道（舒亶）《浣溪沙?又和葆光春晓饮会》：“金缕歌残红烛稀，梁州舞罢小鬟垂，酒醒还是独归时。”张孝祥《于湖集》卷33《踏莎行》：“舞彻霓裳，歌残金缕。蘼芜白芷愁烟渚。张养浩《归田类稿》卷19：“金缕歌残华鹊月，兰舟揺碎泺湖烟。”乾隆《御定词谱》卷36：“《贺新郎》（叶梦得词，有‘唱金缕’句。名《金缕歌》，又名《金缕曲》，又名《金缕词》。）”

〔沉沉帘幙〕陈师道《后山集》卷5《杂题二首》其二：“迟留随处处，帘幕静沉沉。去雁怀归意，来禽欲好音。”晁补之《晁无咎词》卷51《一丛花》：“雕梁双燕悄来音，帘幕镇沉沉。”陆游《剑南诗稿》卷49《雪中作》：“雪山叠叠朝凭阁，帘幙沉沉夜举杯。”杨万里《诚斋集》卷33《后睡觉》：“帘幕深沈人四寂，阶除点滴雨三更。”幙，幕的异体字。

〔东风暗度〕赵长卿《惜香乐府》卷10《菩萨蛮》：“新晴庭户春阴薄。东风不度重帘幕。”

〔闲门嫣红，万点惨无主〕《全宋词》第2册P叶梦得《贺新郎》：“睡起流莺语。掩青苔、房栊向晚，乱红无数。吹尽残花无人见，惟有垂杨自舞。”（唐圭璋《全宋词》，中华书局年6月第1版）

〔恹恹〕《全唐诗》卷韦庄《冬日长安感志寄献虢州崔郎中二十韵》：“客舍正甘愁寂寂，郡楼遥想醉恹恹。”《全唐诗》卷刘兼《春昼醉眠》：“处处落花春寂寂，时时中酒病恹恹。”

〔九曲阑干〕李梦阳《怀麓堂集》卷91《扬州与戴吕二侍御同观八仙花有作留察院》：“春风不见广陵花，忽到行台御史家。九曲阑干随月转，两行环佩倚空斜。”王世禛《精华录》卷5《冶春绝句十二首》其三：“红桥飞跨水当中，一字阑干九曲红。日午画船桥下过，衣香人影太匆匆。”

〔流莺輭语〕《全宋词》第2册P叶梦得《贺新郎》：“睡起流莺语。”（唐圭璋《全宋词》，中华书局年6月第1版）輭，“软”的异体字。

〔春去也，落花流水〕《全唐诗》卷李煜《浪淘沙（一名卖花声）》：“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毕竟春归何处〕黄庭坚《山谷词》：“春归何处，寂寞无行路。若有人知春去处，唤取归来同住。”

〔游丝横路。那挽得韶华小住〕《艺文类聚》卷3录庾信《春赋》：“一丛香草足碍人，数尺游丝即横路。”《乐府雅词》卷中贺铸《感皇恩》：“兰芷满芳洲，游丝横路。”李洪《芸庵类藁》卷4《春晚疾后临眺》：“游丝横路网春晖，落絮飘扬未肯归。”韶华，见《游丝?如梦令》一词〔韶华〕条笺注。此二句指，蛛丝曼舞，挡住道路，却哪里能稍稍阻挡一下青春年华的消逝。

〔芳事〕见《读南宋杂事诗?扫花游》一词〔芳事〕条笺注。

〔漫天飞絮〕向子諲《酒边词?七娘子》：“满地落花，漫天飞絮。谁知总是离愁做。”曹勋《松隐集》卷22《山居杂诗九十首》其二十八：“我欲助送之，飞絮漫天愁。”

〔晓梦画楼西，啼血谁怜杜宇〕《全唐诗》卷李商隐《锦瑟》：“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全唐诗》卷李商隐《无题二首》其一：“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另见《感事八首》（其四）一诗〔杜宇啼枝空有泪〕条笺注、《感事八首》（其八）一诗〔鹃声啼血〕条笺注。

刘师培此词中的部分内容，似与叶梦得《贺新郎》有隐性关联。笺注中已有胪列。词牌《贺新郎》，又名《金缕歌》、《金缕曲》或《金缕词》，刘师培用典“金缕歌残”（歌残金缕）当源此；叶梦得“乱红无数。吹尽残花无人见，惟有垂杨自舞”（叶梦得晚年政坛失意，归隐湖州），刘师培“闲门嫣红，万点惨无主”似源此；叶梦得“睡起流莺语”，刘师培“已无复流莺輭语”似源此。另，刘师培语：“沈沈帘幙，东风暗度”，而赵长卿《菩萨蛮》：“新晴庭户春阴薄。东风不度重帘幕。”二者关系一目了然。

康涛

年5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