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险关遇奇人情急生勇智
再也压不住心中的欲望,他忍无可忍,终于十指一动,就要抚起琴来,看那架势,现在就是有十头牛,也一定不能拉他回心转意。
“这位兄台,可是知琴之人?”
姜玉清正要拨动琴弦,旁边突地传来一声问候,这句话问得实在突兀,也转移了他弄琴之雅兴。停下十指,看向对方,来人是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的公子,一副文绉绉的样子,生得极为风流倜傥。
姜玉清的琴艺,自从闯荡江湖以来多受称赞,还从未有人有此一问。这话问得太过草率,也更显唐突。
知琴之人?
不懂琴谁会背把琴走南闯北?谁会琴不离身?我对琴不是情有独钟,那“痴琴少侠”四个字岂不是白叫了?
姜玉清没有直言知不知琴,而是说道:“我只会弹琴,不知兄台有何见教?”
“恕在下冒昧直言,兄台也许并不会弹琴,亦不懂弹琴之禁。”
此人三言两语,就一下打消了姜玉清弹琴的欲望,旁边龟洋君功败垂成,他连声抢白那人,急道:“你没见这位公子背着琴吗?连吃饭都抱着它,怎么不会弹了?难道你会了不成?不然,你弹来听听?”
姜玉清向来是有兴便弹,无兴则罢,听此人说起弹琴之禁来,不禁好奇地问道:“敢问兄台何为禁,何为不禁?”
“琴者,禁也。琴有琴道,亦有禁道。弹琴之时首求身心宽松、自然洒脱,以求清和自在的心境,达到琴道者将能彰显高雅、高尚、清丽之风。不知我说得对与不对?”
姜玉清弹琴一向是兴之所到,哪有什么禁不禁的,这时听他这么一说,更是兴趣大增,道:“我认为音乐乃发自内心的一种美,有了音乐的生活才会更和谐,人也才能平和处世,有时它更是超越了语言交流,能达到情感交流的极致,但对于兄台所说的禁道,在下还是初次听闻,愿闻其详。”
龟洋君见姜玉清弹琴的兴致已经被这人一搅全没了,便识趣地带着那几人悄悄离开。
“弹琴有五禁……”那人正要细说起来,姜玉清这时才想起一事,立即插口问道:“在下姜玉清,还没请教兄台如何称呼?”他倒好,早把调查之事忘在了九霄云外,一下把自己的姓名全兜了出来。
那人见问,微笑道:“在下雨山,滂沱大雨的雨,巍峨高山的山。”
“你叫雨山?我有位兄弟……”说道这里,姜玉清正要说出雨剑名字时,这才想起了前来君山是要调查内情,可不是游玩来了,心头一激灵,幸好他头脑灵活,反应迅速,然后胡编乱造道,“他叫云峰,乌云盖顶的云,峰峦叠嶂的峰。他跟你这名字倒有得一拼,呵呵!”
“云峰,这名字很好,比我的雨山取得更有意境,哈哈!”
“对了,你刚才说那五禁是什么?”
雨山哈哈一笑,这才接着说起适才未完之语:“弹琴有五禁,这第一禁是禁不焚香、尘市弹奏。你想啊,尘市喧嚣,嘈杂不静,俗气又重,这与琴文化的情趣大是相违,高雅者需有高雅的环境相衬,方能更上一层楼,如是焚香奏来,更增仙风道骨之气。古人乐于焚香读书,品茗操琴,以修养心性。我们姑且不说读书之事,但焚香可以收敛心情这确然无疑。”
姜玉清听来顿时有如遇知音之感,十分崇拜地点头称是。
“古人在操琴之前总先焚香,焚香有清神、静气之功效,有助操琴者迅速进入状态,还有洁身、宽衣,静心可助操琴者达到修心的境界。三国中的诸葛亮,弹琴时不仅有童子相侍左右,且常置香案,焚香助兴,古代文士淑女操琴时焚香,也是为了创造一种幽静风雅的氛围。所以在古时,除了操琴,弈棋、书写、画画和打坐等,也会焚香。”
“是啊,如果在闹市上弹奏,那岂不就象一个鹤发童颜的仙人跟一群乞丐在一起,让人看来不伦不类。这焚香也很重要,我刚才就没有清神静气,只是急着想要弹奏,实是有侮琴趣。”
雨山见他突地明白了许多,又道:“第二禁,就是禁不择时、风雨弹奏。疾风声枯,骤雨音拙,所以不能弹奏。更因为疾风骤雨中,人往往不能心平气和,有伤于琴心的抒发。”
姜玉清一想也对,又即点头。
“第三禁,禁不正座、信手弹奏。操琴不可有浮躁之气,自然要求四平八稳,气定神闲。能得清淡平和之性,方能悟得琴中之趣。”
姜玉清这才知道以前所遇之人,都于琴理不通,那些赞誉之词多是谬赞,顿有自惭形秽之色,道:“雨兄说得极是。”
“第四禁,禁不整衣、仓促弹奏。操琴是心灵之体现,必须要衣冠整洁,甚至要浴身更衣,以求洁净身心,清静洒脱,方能奏出曲中佳品。”
姜玉清想来,刚才自己虽不是衣冠不整,但也是仓促弹奏,于是羞色更甚。
“第五禁,禁不择人、对牛弹琴。市井粗俗之人,不解雅趣,难体琴道之妙,如非遇琴中知音,弹有何用?只是空发内心之苦,而陷苦海不得自拔。如遇知己,就是一曲任性弹来,能有酣畅淋漓之感,终生不弹便也无悔。”
听完这一席话,姜玉清浑沌初开般豁然开朗,道:“怪不得我一直想要弹奏,原是未得知音所致,雨兄可谓是在下琴中之师。”
“岂敢岂敢,在下也只是略通琴韵,如是他日有缘,我们或可共奏一曲。”雨山抱拳道,“我因身有他事,先告辞了!”
“雨兄!”姜玉清根本没想到他说走就走,心中实在是舍不得,但见去意甚坚,显然是有重要的事,只好站起身,“后会有期!”看到雨山向岛外走去,心中若有所失,直到那背影消失已久,他还站在那里,不知是想等雨山突然回转,还是心有所想……
密室之门霍然打开。
密室之中却是一片黑暗。
牧童呢?
她不是在密室之中吗?密室中有人就有灯光,灯光呢?
人,不见了;灯光,也没了。唯有黑暗笼罩着密室的一切,湖底的寒气从洞门涌出,象是在诉说什么?岛上的潮气从洞门涌入,象是在寻找什么?
它们是在诉说牧童、寻找牧童吗?
这是怎么了?牧童的人到哪去了,那个刚才还怕得要死的人去哪了?
原来就在横滨君走向桌子跟前时,牧童大胆地做出了一个决定,估计横滨君要摁向按钮的时候,她一脚便踏上了第一个台阶。
恰好她踏上台阶时,也正好是横滨君发力的时候,这两处开关都可以打开室门,横滨君自是毫无怀疑,同时因牧童那一脚踏上,也关了密室之灯。
一举两得。
洞门大开,密室里死气沉沉。
横滨君与龟洋君毫无所觉,两人慢慢踱下那几步台阶,在洞口也是稍作适应,龟洋君才看清脚下的阶梯,便步了下去。
牧童呢?她不是一脚踏上了第一个台阶吗?人到哪去了?
她在踏上那一脚,室内之灯陡然熄灭之后,施展出毕身的轻功,整个人迅速凌空后掠,掠到了那间置放中草药材的房间门口,然后躲了进去。
这时正好因为密室门刚一打开,地上地下的冷热气流冲撞,将她施展轻功时所带出的些微衣袂声响全部掩盖了,否则,以这二人的聪耳,一定也会发现蛛丝马迹。
不一会,密室的灯再度亮了,显然这时密室的门又已关上,横滨君二人已走了下来。既在密室,他们说话便没了许多顾忌,横滨君道:“龟洋君,你看看这密室修建得如何?”
看着这地下宫殿,龟洋君赞叹道:“横滨君,你已经为本岛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情,立下了大功一桩,看来我要追赶还是挺难的。哈哈!”他终于敢哈哈大笑了。
横滨君谦逊了一阵,二人看了看大厅,龟洋君指着那五张座椅道:“等金山君、烈日君与铁川君来了,到时我们在这里召集本岛人员相聚,那是多么令人期待的事呀?”
二人又是相视大笑!
指着那墙上的图标,横滨君也道:“有朝一日我凌风岛驰骋中原,统一武林,届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说那会是一番什么景象?”
两人有说有笑地看了一阵,说了一阵之后,便来到了牧童藏身的那间房,龟洋君看到这么多袋子,不由问道:“这可是横滨为中原武林带来的食物?”
横滨君道:“不错,这些食物都是我从天南地北找来的珍贵之物,有了它们中原武林想不俯首称臣,那也实在是难了。”
他指着其中的几个大袋子,说道:“这里面都是断肠草系列,”打开面前的一袋,“这是狼毒,那一袋是乌头,那是雷公藤、胡蔓藤、亡藤……”一口气说了十余个名称。
藏在最角落的牧童这时不敢稍动,连气也不敢出了,拼命地憋着,心里却在想:“断肠草原来不是一种草?我可要回去问问唐云。”
横滨君越说越是得意,一步跨到那一大堆袋子中间:“这几袋也是毒性较好的上品植物,那种外表艳丽的是八仙花,还有柴藤、毛地黄、山谷百合、红鹤芋、小叶橡胶树……”
这时的横滨君就站在牧童藏身的那个袋子前,他一口气又说了十来种植物名称,吓得牧童够呛,听得她更是云天雾地。
牧童藏身时将那袋子放得有点歪,横滨君便挪了挪那袋子,将它摆正了。幸好没有提起来挪袋子,否则牧童想躲也没处躲了,吓得她的心都快跳了出来。
横滨君只是稍挪了一下,便继续说道:“在这岛上,我已种植了许多配制毒药的花卉,有杜鹃花、夜来香、含羞草、郁金香、水仙花、一品红、花叶万年青、虞美人、白花曼陀罗、石蒜……”
这一说更说出二三十种花卉,把牧童听得更是惊恐莫名,“原来这些花里都有毒素啊?我怎么不知道,这帮人真是狼子野心。”心下更加坚定了捣毁君山据点的想法。
幸好,这时的横滨君只想着介绍自己的杰作,那龟洋君也只是随声应合,没有逐袋去看那些袋中之物。
说完之后,二人便去了最里面那间房子,由于两间房共用了一堵墙,并且门都没关,更重要的是,他们这时已毫无顾忌,声音较为响亮,所以牧童听得清清楚楚。
横滨君象是指着那些兵刃器械道:“龟洋君,你看,有了这些兵刃,有了那些特制的食物,还有我们几百人的合力,在中原大地上,我们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了,哈哈……”
龟洋君似是点头说道:“不错,看来中原武林,对于我凌风岛来说,将是探囊取物。”赞叹了几句,二人便又走了出来。
在地下宫殿下,二人虽是已经走遍了,但还是迟迟没有上去,急得牧童心里五佛升天,可也只有空等的份。
二人又来到大厅,横滨君道:“等龟洋君稍作休息之后,我们就开始派人秘密炼制特效食物,等金山君、烈日君及铁川君到来时,或许我们就完成了。”
“好。”龟洋君突然问道,“对了,横滨君,冰雪二姝不是来了吗?我刚才还看见了雪子,她倒好,竟然坏了我的大事。”
他便把姜玉清要弹琴,而雪子适时过来给搅了局的事说了出来。他这一说,横滨君不由一愣,道:“她怎么会这样做呢?不过,雪子对琴确实有些研究,是不是一时兴之所至,想要显露一下?”牧童这时一想:“那个弹琴的人一定是姜玉清,这可要好好上去教训一下。”
“也许是吧!”龟洋君当时见是雪子到来,因为她是岛主面前的红人,只好退了下来,便与横滨君来商量事情了。
“哈哈,龟洋君不会对她们二人有意思吧?你可是有妇之夫啊。”横滨君故意说了一句,然后道,“她们两人可是这次行动的关键所在,我已派了出去,做本次蚕食行动的暗哨,以确保行动畅通无阻。”
牧童在心中想道:“冰雪二姝,肯定是两个女人,看来这两个人还没婚配,年龄并不大,出去之后倒是要小心在意。”
龟洋君一听,大笑道:“横滨君不愧为本岛的智囊,原来带她们来的时候,就想好了行动方案。”
“女人嘛,就这点作用。在江湖上行走之时,人们不会太过提防,便于我们窃听对方的消息。”
“就这点作用,我们男人一般还不易做到,横滨君真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大将啊!”二人又自称自赞了好一阵,这才慢吞吞地出了密室。
当密室之门刚刚关闭,牧童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大出了几口气,算是对刚才的憋气稍微补偿。
密室灯光已灭。
尽管密室已没有了灯光,但因为在里面呆了很长时间,牧童仍然能够清楚大概方位,迅速来到那上去的台阶前听了听,上面没有任何声音。
为了防备万一,她还是耐着性子继续等着,心里想道:“我把这些事情去跟他们三人一说,一定会吓他们一大跳。”越想越得意,但她知道这时不敢乱来,不要到头了再出什么茬子,那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又过了一柱香的时候,屏息静气、侧耳倾听之后,确定上面确实没人,她这才果断地向第一个台阶踏了上去。
一脚踏下。
牧童,神捕门的牧大神捕、牧大掌门,她的整个身体僵在了那里。
魂魄俱丧。
灯还是没亮,密室之门仍旧紧闭着。
想象中的一切都没有出现,也没有发生。
这是怎么啦?
君山夜探人,密室惊魂者!
外面的唐云、雨剑与姜玉清还等着我,我怎么能呆在这里呢?如果这凌风岛的人永远不来,我不就饿死在这里了?
我知道的消息不赶紧传出去,如果等凌风岛行动起来了,那整个中原武林不都乱套了,其后果哪堪设想?
可是我现在插翅难飞呀?
牧童在密室中着急地走来走去,也想不出任何一个有效的办法,她多么希望这时的门突然打开,哪怕是与那横滨君、龟洋君大打一场也在所不惜,哪怕死了我也要把这消息送出去呀?
密室森森,上面是不是夜深了?
见打不开门,她不由得大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打不开了呢?刚才明明是踩上就能打开的?”又使劲踩了几脚,一点效果也不起。
踏了那台阶十几次,她不得不赶紧冷静下来想问题:“不好,看来在密室之中,开关灯与开关门是配套的。”
设计这密室之时,就是按照进来多少人就出去多少人,开关多少次门,就应该开关多少次灯。刚才牧童为了不露行踪,踏灭了灯,也就算人已经出去了。
正常情况下,密室有人,灯就是亮的,踏那台阶就会灭灯开门,而这时的密室之中灯是灭的,她现在再踏也是无用。
一想到此节,牧童这时真是欲哭无泪。
在密室之中是打不开了,唯一的希望是地上有人打开。她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一个字——
等!
这个字对她来说,重逾千钧,因为那跟死没有多大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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