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知名女主持人克莱尔?鲍尔丁的处女作,一本与动物相依相伴的温馨读物,一个“问题少女”变身名流的华丽成长史,一部处处散发着浓郁英伦风情的家族轻喜剧。
在她眼里,每个动物都是不可或缺的家庭成员。她从动物身上,学到了爱、包容与责任,这些素质帮助她一点点克服自卑和缺点,使她逐渐接纳不完美的自己,从人见人怕的“校霸”到众望所归的“宿管”,从遭学校拒绝的“问题少女”,进入世界一流名校剑桥大学,最终成为全英家喻户晓的知名主持人。她的成长故事,感动了全球千千万万的读者。
浮现在我脑海中的第一张面孔,是“糖果”。它是我的守护者、同伴、保姆,还是我的好朋友。它身子胖胖的,脾气温和,总是一副吸着鼻子的样子。
我注视着它棕色的大眼睛,把手指戳进它脸上的褶子里,闻着它身上臭臭的味道。这是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它告诉我:到家了。
我拉着它的耳朵,把嘴唇朝上下两边卷起,检查它的小牙齿,就算紧紧地捏着它脸上的赘肉,它也不会咬我,也不朝我叫,甚至都不会凶巴巴地盯着我。糖果可老实了,它知道自己的角色:它来到地球是为了守护我,并且会一直守护我直到它生命的终结。
糖果是我妈妈的斗牛犬,在家里它最得宠,然后才轮得到其他人,就连新出生的小宝宝都只能排第二。毫无疑问,糖果很爱我妈妈,而且妈妈需要从某人那里得到爱,就算这个“人”只是一只狗。
糖果是“红白斗牛犬”:深棕色的身体,白色的前胸,脖子和脸周围也是白色的。眼睛向下垂着,两排松垮的小乳头低低地晃着,腰围也不算细。但是在我和妈妈看来,乌苏拉·安德斯都得靠边——对于糖果,她的身材可没有竞争力。
当糖果兴奋的时候,它的整个身体都屁颠屁颠的。小尾巴开始晃,屁股也跟着左摇右晃,晃得几乎都走不了路。整个身子晃来晃去,嘴巴向上咧着,露出大大的微笑。大多数时候它都像个保姆,理智、冷静。但是当它开心的时候,医院放出来的。
我很爱糖果,它也很爱我,除了爱,它对我还有一种直接而坚定的责任感。它会躺在我边上守着我,如果我挪个地儿,它也会跟着挪;当我想攀着它站起来的时候,它会变成一个婴儿学步车,拉着我,让我能用胖嘟嘟的小短腿慢慢向前走。有时候拉的力气大了点儿,我向后一摔,直接摔倒在地,还好背部垫着尿布,它也不着急,坐着等我重新站起来。它不怎么喜欢其他人靠近我,尤其是男人,它会死盯着他们,警告他们离开。
糖果似乎是唯一愿意了解我的。医院回来的第一天,妈妈把装着我的篮子放在地上,把我孤零零地留在了那儿。贝狄,一只冷漠高傲的勒车犬,快速地用鼻子嗅了嗅我,跷起腿搭在篮子边上,冷冷地看着我,随后就仰着它高贵的头走掉了,再没看过我第二眼。
而糖果恰恰相反,它站在我边上,再也没离开过。当我回想起来,它的爱护对我来说真是一种安慰。要知道,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令人失望的,并且我对此无能为力。
外祖母抱着狗狗(左一)
小作者骑着马(右一)
“噢,”我的外祖母,一个大家都觉得很可怕的女人说道,“是一个女孩儿啊。没关系,你只能不断努力了。”
外祖母6英尺1英尺约为0.3米,6英尺则约为1.8米。高,非常健壮,所以她看起来有点儿吓人。她的头发不长也不短,温蒂每周来家里为她理一次发。外祖母从不化妆,她觉得只有轻佻的女人和妓女才化妆。比赛日的时候,她喜欢穿正式的套装——一件纯丝的裙子和配套的外衣。因为外祖母的上围特别大,衣服都是专门找裁缝做的,她总是穿素色的衣服,不然会显得她的上围更宽。另外,她总是穿着一双合脚的平底鞋,拿着一个巨大的手提包,包里装了钱包、眼镜、日记本和双筒望远镜。最后配上贝雷帽,如果是夏天,就会戴一顶丝质头巾帽。
比赛周的时候,外祖母会穿上一条长及小腿的裙子和一件纯色的立领衬衫或羊毛衫。她从不穿裤装。很久之前,她曾是一名非常厉害的女骑手,但是取消了侧骑以后,她就不骑马了。她拒绝跨坐在马上,也觉得女人不该穿骑马裤。
她觉得女人只能做女人该做的事,想女人该想的事。
外祖母来自一个权贵家庭。她的祖父是第十七任德比伯爵,但是作为伯爵的外孙女,外祖母只继承了大量精美的珠宝和强烈的等级意识。她的童年辗转于伦敦利物浦郊区诺斯利的一处住所和法国南部的一幢别墅之间,她的母亲维多利亚·斯坦利夫人在一次狩猎活动中意外离世,当时外祖母只有7岁。可能母亲的过早离世是外祖母缺乏母爱本能的原因。
外婆看报纸
家里很少过问孩子们的情况,但外祖母至少还记得男孩子,对于我这个女孩子来说,早年的生活是一场未战先输的战斗。
妈妈在童年的时候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的爸爸——彼得·黑斯廷斯上尉。他的血统可以追溯到金雀花王朝。那个王朝可是诞生了狮心王理查和亨利五世的呢。家谱中还有一支和罗宾·汉有神秘的关联。在我们家族的人看来,罗宾·汉可不是一个虚构的人物,他就是亨廷顿伯爵——罗伯特。
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罗宾·汉都存在着,不仅在好莱坞的电影里能看见他,在我舅舅们的名字里也能看到。他们每个人都是罗宾·汉。威利舅舅是威廉·爱德华·罗宾·汉,是现任的第十七任亨廷顿伯爵,这个名号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物质上的利益,我们也没有因此得到富丽堂皇的房子和大片大片的土地。但是我想,这个名字一定是一个历史传奇。
亨廷顿伯爵纹章
威利舅舅、我妈妈和另外两个舅舅都很少见到自己的父母。保姆和女仆负责照顾他们的日常起居,派蒂夫人为他们做饭,幽默的斯坦彼先生是管家。此外,房子里还有很多佣人。
孩子们在房子的东楼吃饭、玩耍和休息。每天晚上六点,他们就得准备好,威廉、艾玛、西蒙和约翰依次被领到房子的主楼客厅去见爸爸妈妈,然后全部上床睡觉。
因为外祖父,我们才能住在金斯克利尔的公园马厩里。外祖父的叔叔是威廉·巴斯爵士,一个啤酒业巨头。威廉·巴斯爵士没有孩子,他担心“巴斯”这个名字会失传,因此就问我的外祖父是否愿意用“巴斯”作为自己的名字。
外祖母对这件事非常震惊。
“我绝不接受我的名字里有啤酒的名字,”外祖母说道,“你如果愿意就改,不过别改我的,改你自己的就行了。”
外祖父随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彼得·黑斯廷斯-巴斯上尉,接着他所有孩子的姓都变成了黑斯廷斯-巴斯。外祖母仍然坚持普里西拉·黑斯廷斯的名字。大家都叫她黑斯廷斯夫人。一些亲近的朋友称她为普利斯。两个淘气的侄子把她名字里“r”的发音去掉,称呼她为“矫情的普利斯”。
“我不是矫情的普利斯,谁都不许这么叫我!”
作为传续“巴斯”这个名字的回报,巴斯爵士死后,我的外祖父继承了他的家族遗产。年,外祖父用这笔钱买下了公园马厩和周围位于金斯克利尔南部郊区英亩的土地。买下的土地里有一片埃能希斯丘陵,这片丘陵从未开垦过。丘陵里的草很深,郁郁葱葱的,踩起来柔软有弹性,是赛马奔驰的绝佳之地。那里有五十多个赛马场,赛马场里还有雇员宿舍和一所能住下一大家子人及家仆的大房子。
巴斯爵士的别墅航拍
那所房子非常富丽堂皇。保养得近乎完美的草地中间有一条车道,车道两旁种着黎巴嫩雪松,车道的尽头是一扇12英尺高、7英尺宽的大门。门的两边有两根爬满了常春藤的罗马柱,还有一块很大的石头,房子朝北的墙上满是爬藤植物,朝南的那面墙上则开满了芳香的八仙花。
阳光透过巨大的推拉窗照进来,把房子照得亮堂堂的。厨房是间地下室,厨子和帮手们在里面负责烹制食物。厨房将大人的卧室和孩子们的卧室分开。
当管家斯坦彼把客人从前门迎进来时,他的鞋跟在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板上踢踏作响。我的外祖父母共住一间主卧,透过主卧南面和西面的窗户,可以看到周围的农田——这些农田也是属于外祖父母的,还能看到沃特希普丘陵和灯塔山。威廉·巴斯爵士如果知道他的姓氏可以带来这么多福利,一定会非常满意。
但是外祖父只享受了几年这样的环境。他常年的咳疾随年月的递增越来越恶化,脸色也变成了灰黄。随着疾病的侵蚀,他不得不为身后事做些打算了。
外祖父雇了一名24岁的美籍训练助手,他觉得这个助手跟别人不太一样。这位美籍助手是个优秀的业余骑手,曾为剑桥大学英式橄榄球队效力,除此以外,还打板球和马球。他模样俊俏,一头乌黑的头发边分着,有深棕色的眼睛和乌黑油亮的皮肤,唯一的缺陷是左脸颊上一道显眼的红色伤疤。
他对马很有一套,更重要的是,他一点都不怕我的外祖母。他家没什么钱,这对我们倒很有利,因为这样的话他就只能待在这儿。他身上唯一不好的就是他的名声,人们都说他有点儿拈花惹草,总是跟女主人有点儿暧昧。但是我的外祖父对这点非常有信心,他觉得外祖母不可能跟他发生点什么。
这个人的名字叫伊恩·鲍尔丁。他来到公园马场六个月以后,外祖父因为癌症去世了,享年43岁。当时是年,那年举办了东京奥运会,妈妈才刚15岁。保姆告诉孩子们父亲离世的消息,也向他们传达了外祖母的指示:谁都不许在外人面前哭。
外祖母独自承受这种悲痛。
在骑马方面,直到两年后,赛马骑师俱乐部才允许女性获得赛马驯马师的执照。从前女性是不能出现在赛马场上的,因为她们有可能在配料间看见半裸的骑师,更别提接着会发生什么!她们会跟男骑师乱来吗?或是会吓得脸色煞白?
外祖母只得让一个男人去担任公园马厩的驯马师。她让伊恩·鲍尔丁去考取了执照。她则负责帮助那些马主——他们之中很多人都是外祖母的朋友,她还会给出一些意见和看法,比如哪匹马该跑哪场比赛之类的。我父亲就负责料理生意,管理员工和马匹每天的训练。
爸爸在马上抱着小作者
外祖母每天和我父亲一起吃早餐和晚餐。我父亲每次骑着赛马出去,都会戴一顶平顶帽,穿着一套花呢夹克衫,夹克衫的长度到他的臀部上边一点儿。外祖母手里拿着望远镜,让她的小灵犬一种体型适合奔跑、狩猎的巡回犬。走在她自己或者她骑的赛马边上,让拉布拉多犬走在爸爸边上。他们互相讨论对方马匹走路的步伐、骑师间配合的情况,以及到底赛马比赛应该在哪里举办,是阿斯科特、纽伯里,还是古德伍德。伊恩·鲍尔丁常把失去丈夫的外祖母和我妈妈逗得哈哈大笑。他让我妈妈重新绽放了笑容。
伊恩把我妈妈介绍给他的一大堆时尚漂亮的女性朋友。她们都穿着超短裙和紧身上衣,戴着蛤蟆镜,头发扎得高高的。妈妈和她们之间的交往从没得到过外祖母的批准。伊恩工作努力,训练冠军赛马,和男孩子玩板球,和爱好体育的美籍马主玩网球;还经常开车把我妈妈搭回学校,这让妈妈的同龄朋友非常开心。她有时和伊恩说说自己的爸爸,但也只能跟他诉说自己对外祖父的思念。当时她才15岁,需要一个人在她左右,可以让她诉说心里的恐惧,倾诉内心的苦恼,分享学校里发生的新事情,抱怨抱怨让人压抑的母亲,以及帮她测试法语。伊恩成了妈妈的知己,最棒的是,当他开着车载她回家时,妈妈的朋友会围在边上,看着一个长相酷似加里·格兰特的人从后备箱里拿出她的手提箱。
妈妈是个很聪明的人。一名A级好学生,尤其擅长英语和历史这两科。她的学科老师建议她申请剑桥大学。她最年长的哥哥威廉已经是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学生。她的另外两个弟弟,西蒙和约翰,也会进入剑桥大学学习。但是,当轮到了妈妈上大学的时候,却连一点鼓励都没有了。
“别傻了,”外祖母说,“我才不愿意要一个卖弄学问的女儿呢。”
这事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20世纪60年代的英国虽然处在全盛时期,但是妈妈就像被困在简·奥斯汀的小说里那样——女人们得学习钢琴、针线活,甚至是烹饪;女人们原本可以聪慧、漂亮,接受良好的教育,但是上帝不允许她们有思想有主见。
伊恩建议妈妈去他在美国的家看看。巧合的是,他的小妹妹盖尔曾经和妈妈同在一所预备学校念书,而且她们是很要好的朋友。那是我妈妈第一次出国。家里总会去博格诺里吉斯英国一个民政教区和海边度假地,地处英格兰南岸。度假,那儿有一所租来的房子,房子离布满鹅卵石的海滩不远,走路就能到。最关键的是,那里离古德伍德马场很近,外祖母可以跟她的朋友们一起活动,也不会离孩子们太远。因此,孩子们总是到无聊的博格诺里吉斯去。
妈妈选择飞去了美国,那片自由之地,这至少可以让她远离她的母亲。当妈妈回来的时候,她用“独立”武装了自己:去伦敦找了份文秘工作,靠工作赚钱养活自己。她变得越发自信,而且让她非常高兴的是,她能自己替自己做主,但是当她回家的时候,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外祖母总是会说:“你看看你自己,穿得像个什么样子!”然后就把妈妈打发回自己的房间,换上保守的衣服。在那个家里,社会的进步永远被封印住了。
英国女王来到作者家做客
相反,伊恩·鲍尔丁却非常适应。不论是燕尾服还是运动装,穿在他身上都非常好看。他没参过军,所以没有一点官兵的架子,也不像其他人,总是穿着粗花呢和灯芯绒的衣服。他和别人都不一样,看起来有点儿坏坏的,可是内心却像个童子军一样单纯。
他跟我妈妈在伦敦见到的人都不一样。妈妈看到伊恩和他妈妈相处是如此轻松愉快,非常羡慕。他总那么平易近人。有一天早上,他和我妈妈并肩骑着赛马,当赛马做完规定动作以后,伊恩朝她喊着:“过来呀,艾玛!我们从这儿走回去。”
他朝着栅栏径直跑去,拉起马头,迎着山坡向上,跳了3英尺高。妈妈也跟在后面,他们一起骑着马飞驰,跃过了一道道树篱、水沟、桩子和栅栏。妈妈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感觉,害怕与兴奋在内心交织。
公园马厩的会客厅内,很多女人都很美艳,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让伊恩感受到那天那种特别的感觉。似乎一夜之间,妈妈就长大了。他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以那样的心绪看过她。
三个月以后,伊恩向外祖母提亲,希望能娶她唯一的女儿。
“真的吗?”外祖母说道,“那真是太好了。”
然后伊恩给他远在美国的母亲打了个电话,妈妈被外祖母叫了进去。
“我听说你要嫁给伊恩了,你可真走运!”
“噢!”妈妈说,“是吗?!他都还没向我求婚呢。”
确实,他并没有向她求婚,但一切似乎都已经定下来了。当伊恩把这个消息告诉他远在美国的妈妈时,他的妈妈埃莉诺·霍格兰·鲍尔丁问:“你要跟谁结婚?女儿还是她妈妈?”
外祖母筹备了婚礼,她允许妈妈邀请十个朋友。当时她20岁,他30岁。伊恩记下了一些前女友们的名字和地址,她们也来参加了在金斯克利尔的圣玛丽教堂的婚礼,见证了她们的白马王子跟别人喜结良缘。
爸爸妈妈结婚,外婆抱着小狗
新娘出场时并没有父亲在身旁,外祖母觉得由妈妈最年长的哥哥威廉把新娘交给新郎比较合适。妈妈非常紧张,她压根都没有仔细考虑过结婚这件事,伊恩让她心里小鹿乱撞,但是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对于婚姻,自己到底有没有准备好。未婚夫的前任都穿着迷你短裙、高跟鞋,戴着时髦的大檐帽和蛤蟆镜,她们的眼神让她非常害怕,这种感觉就像那天骑马奔驰的感觉,危险而又让人着迷。
大舅舅威廉跟妈妈一并站在教堂门口。他牵着她走过教堂走廊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哥哥,想寻求一点儿心理上的安慰。但是舅舅只是告诉她:“你的手心全是汗。”
伊恩和艾玛,我的爸爸妈妈,在年结婚。他们的蜜月是在爸爸的朋友位于康沃尔的房子里度过的。他们在那儿并没有待多久,因为那年生意特别好,爸爸太忙了。他们只在那儿待了四个晚上就回到了繁华的金斯克利尔,回到了外祖母的眼皮底下。
爸爸给了妈妈一匹叫作米罗的赛马作为结婚礼物。其实这就是个说辞,因为爸爸名义上把它给了妈妈,但是自己一直骑着马。年的时候,他已经完全忘了这件事,不仅把米罗划在自己名下,并且在整个定点越野赛马比赛中都把自己列为米罗的主人。
妈妈的生活完全围着爸爸转。他的工作非常重要,并且占用了他所有的时间。赛马分成两批,每批大约三十匹。早餐前后各训练一批。爸爸六点前就会起床,骑着米罗、领着第一匹赛马出去,然后去公园马厩,与外祖母、驯马助手和马场骑师杰夫·里维斯一起吃早餐。吃完早餐后,他换另一匹马,领着第二批赛马训练,然后去办公室办公,计划参赛,和马主谈话,付账,给员工发工资,等等。
爸爸骑马奔驰在雪地里
从周一到周六都有训练。剩下的周日里,他夏天打马球,冬天玩橄榄球。妈妈有时会把马拖车开到推斯顿、云雀山,或者哈克伍德公园,这样爸爸就可以骑着米罗参加定点越野赛。
爸爸的生活丰富多彩,妈妈却很孤独。她需要陪伴。她翻阅了《马与犬》《电报》《体育生活》上的广告。最终,找到了《纽伯里周报》上的一则告示:
出售斗牛犬宝宝——三母两公。已断奶,小宝宝们都准备好咯!
致电:保罗,
妈妈和我的小舅舅西蒙开车去南开普敦看那些小狗。保罗开了门,他穿着一件紧身女式上衣,A字裙,脖子戴着的丝质领巾扎成了蝴蝶结,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
“进来吧,进来吧,”他边把他们领进门边说着,“好了,坐下吧你们俩,噢,你们这小两口可真甜蜜。来点儿茶吗?”
西蒙舅舅脸红到了脖子,着急得话都不会说了:“我们不是,我们不是,不是那样的。她是我的姐姐。”西蒙叔叔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保罗一摇一扭地进了厨房,关上了烧水壶。
“那么,亲爱的,你们了解斗牛犬多少呢?你们知道它们该有多大的运动量吗?你知道它们会在你们生命里扮演多么重要的角色吗?”
保罗泡好了茶,谈起斗牛犬所有行为的每个细节,整整说了半个小时。他仔细盘问了妈妈家里住的房子是怎么样的,狗崽子们睡哪儿,是否能经常锻炼,它们将会进入一种怎么样的生活。保罗甚至不停地发问,来考验妈妈到底能养多长时间的狗。他还让妈妈更深入地思考养狗这件事,不过妈妈打心眼儿里想要养狗。
谁敢说斗牛犬不是最好看的狗?
妈妈最终看到那窝小狗的时候,整个人像着了迷一样。她蹲下去的时候,一只红白相间的小母狗正在和它的兄弟们玩耍。保罗和西蒙舅舅往后站了点儿,小狗又靠了过来。那只小母狗抬起头看着妈妈,扭着它的小屁股。妈妈弯下腰来抱起它,它就对着妈妈笑。它舔了舔妈妈的脸颊,把自己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妈妈的下巴上。
妈妈笑了,眼角还泛着泪花。
“你好呀,”她小声说着,“我终于找到你了。”
西蒙舅舅说出了他进门一小时后的第一句话:“我们想要那只,如果要求不过分的话,请给我们那只狗。”
保罗看着妈妈就明白了。她像艘搁浅的船,漂浮在失去重心的生活里。
“当然可以,它已经断奶,也打过疫苗了,可以把它带走。”
西蒙舅舅坐在车子后排,糖果坐在他脚边上。他穿着露脚趾的凉鞋,当车子经过温切斯特的时候,他感觉到糖果在他脚上撒尿了。那是糖果唯一做错的事。
家里有只斗牛犬可好玩了。它永远都在玩耍,对主人绝对忠诚,胖墩墩的样子惹人怜爱,它的存在占据了家庭生活很大的一部分。妈妈说,如果我们长大以后觉得斗牛犬很漂亮的话,那我们会觉得全世界都很漂亮。这一点妈妈可说对了。
年1月,糖果来到我家六个月以后,我出生了。我出生的时候爸爸不在场,就好像我的出生不是他该管的事。
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家里的狗太招人喜欢了,所以我觉得做一只狗最棒了。我在地上爬来爬去,从狗的水碗里喝水——小时候大家都这么干。我也会爬着爬着停下来吃点狗粮,谁叫我是个“馋”不择食的好吃鬼呢。
我刚出生的那几年,糖果就像城堡里的皇后,可尽职了。一位摄影师来家里给我照新生儿的黑白正式照,他让妈妈找点东西给我玩,好让他在玩耍中捕捉画面镜头。我当时趴在一块地毯上,坐在院子里。糖果看到妈妈不见了,悄悄挪到我边上,免得那个摄影师把我拐跑。摄影师照了一张我和糖果在一起的照片,那张照片是我照得最好的。
糖果与小时候的作者
照相那天下午,妈妈把糖果和勒车犬贝狄关在家里,把我放进婴儿车,推着车朝大门口的车道远处走去。她当时穿着一件新大衣,从背后看不太认得出来。走着走着,她听到一阵响声,转过头去,看到一只走路晃晃悠悠的斗牛犬沿着车道迅速走来,嘴里发出低沉沙哑的警告声。
“糖果!”妈妈说,“你怎么在这儿!”
糖果傻眼了,原来这个“陌生人”是妈妈。糖果以为我是被这个人给拐走了,自己从顶楼的窗户飞身跳了出来。
它试过后门、前门和一楼所有的窗户,但是它们全都锁了。它跑到顶楼,发现有一扇窗户还有个缝儿。它用力地推开窗,从缝里面挤了出去,从20英尺高的地方跳到地面。它的职责是保护我,它非常尽职。
还好,糖果只受了点儿轻微的震荡,恢复得也非常快。
糖果9岁的时候,我爸妈很少见地一起去度假了。经过一番劝说,妈妈违背自己的意愿,把糖果和贝狄送到了养狗场。没人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是糖果心脏病发作了。妈妈回来之前它就死了。
后来妈妈再也没有把狗送去养狗场。她知道不是养狗场的责任,但是她很后悔,糖果一定是觉得自己被抛弃了,它不知道自己只要在那儿待两周就能回来了。它一定是在焦虑和害怕中,心脏慢慢衰竭了○
克莱尔·鲍尔丁《我的动物,我的家人》
年英国国家图书馆奖传记作品
英国人必读的本书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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