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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山花园里，目之所及皆为绣球花。左边是漫山的绣球花，右边是漫山的绣球花，面前是漫山的绣球花，背后是漫山的绣球花。

这是一个多么烦人的句子啊。——可是，不烦人无以表达我的喜悦。恰如双脚踩在厚实的土地给予我的欢喜那样，除了用足底去一遍遍感受土的温厚和草的轻柔外，别无传递的方式。

有土地，才有根；有根，才有生长；有生长，才有不竭的力量。——来自土的力量、来自水的力量、来自阳光的力量。云山花园里，每一朵扎根土地的绣球花都自带力量的光环，颇有神韵的光环。

——迎面而来的倒骑毛驴的，可是张果老吗？

“自混沌初开走到如今，老人家可好啊？”我笑着问。

“你手中的花，我认得。”张老汉乐呵呵地说，“那是何仙姑撒下的八仙花。”

“你是说八仙花吗？”我凝视了一眼手中的绣球花，蓝得轻盈，白得清亮。再抬头，老先生的白发与长须已拐弯不见了。

握着八仙花，我有些小心翼翼起来。

“喂，想什么呢？”这口气不雅，在呈祥群山的蓊蓊郁郁中显得生硬。

立于如此多情的花草丛前，应该这样问“人类是一棵会思考的绣球花吗？”——哈，不论如何问，我的确在想着什么，想着何仙姑撒下花种的那一瞬，她是否已料到尘世间有无数人将因见过它而甘愿相信吞下万般苦涩也是值得。

“这花喜水。就算蔫了，泡在水里也会活过来。”种花人这样说。我自是不存疑的，水利万物，水处下而不争。不争——这八仙之花，丢于荒野，勃勃而生，精耕细作，盈盈而长；寒来暑往，扎根时就勇敢地往大地深处默默吮吸，开花时就昂扬地向天空高处爽爽呼喊，像极了“各显神通”的非典型神仙。

——难说何仙姑的这朵八仙花，正是得了众仙的神通：铁拐李的铁拐化身花之柄，陋而不涩；汉钟离的芭蕉扇化作花之叶，厚而不沉；吕洞宾的手中剑化为蕊之脚，细而精神；蓝采和再将一袭蓝衣挥成花之色，浓而不妖；韩湘子的笛声呢，一曲飘过，落韵于花之心，雅而无香——无香是仙姑有意独存的一方空白，或是无心留下的一丝遗憾呢？

“为何不静静去听呢？”何仙姑来了。

侧耳聆听，似有若无的清音淡淡。

“好听吗？”

“好听。——而且好看……”

仙姑示意我不必说，只轻轻接过我手中花。

“知道每一支有多少朵小花吗？”

“十五？二十？三十？”

仙姑笑着说：“无数。”应声而起的是将手中花抛出，蔚蓝的穹庐之下，无数小花漫天扬扬，飘飘洒洒，有的偎着白云，有的长吻清风，有的俯身大地。脚下的田埂渐渐成了花埂—赤着双足踏踏实实地踩在花埂上，我喜欢着这种厚实的感觉，陶醉着漫山八仙花给予这片土地的美丽与神韵。

待我陶醉醒来，何仙姑自然也是不见了影踪。来无影去无踪。轻盈的神仙如此，笨重的人身不也是这般吗。你无从知晓自己从何而来，也无力知道自己将去向何方，跌跌撞撞数十载，唯痛可知。——于是，人类学会了咬着牙去欣赏，欣赏山欣赏水欣赏花欣赏树欣赏旁人欣赏自己——不够吗？那就再造一队神仙来赏，赏其不老赏其潇洒赏其变化无穷赏其内心平静无欲无求。——还不够吗？那就让神仙们落入凡间。神仙不来到人间显得太远，神仙不留恋尘世就太高冷，神仙不疼惜世人则太无情，于是，我们让凡尘里有了八仙，八仙有了很多亲近的故事，从前世到今生，从远古到今天。

八仙花，应该就是人们顺手而出的造化吧。——踏着八仙的足迹走近，如此一尘不染，如此稚嫩无邪。

却不愿留香。

或许无香才是人生的真意，自无香中嚼出甘醇才是为人者通仙的口诀。

“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功名忘不了……”在人神之路上，让我们一起踏歌而行，管它乱哄哄谁人唱罢谁登场。

老白文链：

梁白瑜：我听说了

梁白瑜：真的爱你——写给和光书僮们

梁白瑜：云河之谷

梁白瑜：听听那冷雨

梁白瑜：惊蛰的力量——唤醒土地

梁白瑜：半面湖水半生缘

梁白瑜：和光公益书屋正走在欢喜的路上

一本书的公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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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藏书纯公益深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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