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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述兰,女,侗族,笔名木楼梨花,贝江秀竹,金兰等,教育系统工作,广西柳州市融水人,在《广西文学》、《南方文学》《苗山文艺》、《柳州文艺》、《柳韵》、、《三省坡》、《好花红》、《广西日报》等报刊杂志上发表过文章,曾获得融水县首届散文大赛一等奖,柳州市第七、第八届散文大赛优秀奖,柳州市第九届散文大赛三等奖,湖南通道侗族自治县与《散文百家》联合举行的“最美侗乡,好运通道”全国散文大赛优秀奖。
(本篇图片全部来自朋友年轮的摄影作品)
十六:咫尺天涯
九月,梨花坳满山满岭的稻子一片金黄的,从两道溪边一直往上沿着山势铺陈到山顶的梯田犹如条条金蛇狂舞,在阳光的照耀下,在蓝天的映衬下,那种秋高气爽稻浪翻滚的壮观画面令人震撼!人们忙着用状如牛角可握在手中的“禾剪”收割糯稻子,一把把禾线源源不断从田间经过村民的肩膀运送到吊脚木楼的杆栏上挂着,在木晒楼上晾着,桃花坳的空气中满是稻子的清香。
尚儒就在这个时候的一个下午拉着一车水泥来了,机耕路只到溪口,他叫人把水泥卸下堆放整齐,拎着两个食品袋子直奔紫若的住家,大叔正挑着一担禾把上楼梯,见到尚儒很高兴。尚儒一边喝着婶子递过来的茶水,一边说,水泥在溪口堆着,大叔快叫人去抬回来堆放在教室里,否则万一下大雨,就麻烦了!大叔听了连忙跑到梯田上,叫来七八个大汉,忙着抬水泥去了。大婶说,你歇会,我做饭去,今晚你们爷几个好好喝酒聊天吧。尚儒说,大婶你别忙,我今晚不住这,车子还等着我去江村拉木头呢。这个袋子是猪肉和海鱼,您老平时煮给大家吃吧,还有这是伍佰元,当做紫若的伙食费,她那点代课金还得她爸爸补贴呢,麻烦你们够多的了!大婶一个劲地推让说上次李后生已经给了我几百块,紫老师的伙食费用不了这么多,尚儒心里一惊,只好放在八仙桌上,然后提起另一个袋子,朝学校走去。
正是下午的课间,孩子们在操场上嬉闹,紫若在楼上办公室里改作业,见到尚儒,孩子们争着喊“紫老师,尚叔叔来了!尚叔叔来了!”紫若正待下楼,尚儒已经到了楼梯口。七八个孩子随着上了楼,尚儒蹲下两个臂膀各搂住几个孩子说,想尚叔叔吗?孩子们齐声回答:想!想你教我们体育!放了孩子,尚儒顺势一把搂住紫若,在他耳边说“想死我了!”紫若面红耳赤推开他说,孩子们在呢!尚儒说,我马上走了,你们村的河岸上有我将近十车木材,得赶紧运到县城的木场去,这是水果,你看书饿了吃吧!等我运完了木头再来看你。说完站起来就咚咚朝着楼梯走去,紫若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楼底。
晚上,大叔和大哥到上面村子喝酒去了,紫若和大婶,嫂子还有佩梨、侄儿一起品味着海鱼,大婶就说,妹子,你拿这两个后生怎办?他们俩谁住在你的心里?决定了早做决断,年轻人不知道“情最伤人”这句话的分量……我看啊,两个人都很好,勤劳肯干热心大方,可是,你只能挑一个人不是?
紫若低头嚼着饭半晌才抬起头含着泪水说,大婶,大钟是哥哥,但是我和他有婚约在,家人朋友都知道我们的关系,尚儒是我喜欢的人,但是我和他一定不会得到父母亲人的祝福的,您说我该怎么办?
大婶说,真是一件很难处理的事情,可是你最终还得面对呀,要不我找个时间到你家去和你妈妈商量商量?我那天到江村走亲戚还到你家喝了油茶吃了饭,你爸爸妈妈对我很好呢!紫若连忙说,大婶,先不麻烦您,这个事情还是等我转正了再说,现在也只能先劝劝大钟哥哥。
这只是紫若的一厢情愿,事情的发生远远比人们的美好愿望的实现要快得多。
两个小伙子的轮番造访梨花坳,见到他们的村民难免会在日常言谈中提到,有一天,“桃花坳小学的紫老师很漂亮,追求她的两个小伙子也很俊呀,一个是老师,一个是老板……”这些话就被一个与紫若相关的人听到了,这个人就是紫若嫁在茶峒村的小姨。于是,都不用拐个弯,这话就由小姨告诉了紫若妈妈。
周末,紫若回到家里。晚上,妈妈特地蒸了她喜欢的五色糯米饭,煎了她喜欢的贝江野生鱼,并把这两样美味佳肴用芭蕉叶包了两大包留着周一她带到学校吃去。看看一家子吃好洗漱休息,紫若也把饭桌收拾洗了碗,进房间去了,妈妈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终于有了面对紫若说道的时间。
紫若正歪在床上看书,妈妈开门进来,紫若连忙起来,妈妈坐在床沿上,严肃中满是忧虑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小姨听人家说,两个小伙子到桃花坳去找你,一个肯定是大钟,另一个是谁?
尽管早有思想准备,但是紫若还是被妈妈的话吓得心咚咚地猛跳,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吟良久,她望着别处说,我喜欢上了一个小伙子,他人很好,是弱水村的退伍军人,做木材生意的。
妈妈一听,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弱水村做生意的?我没听错吧?你知道你爸爸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吧?如果你不知道,我就再次对你说,你爸爸珍惜他和李家的交情如同自己的生命,同样,他讨厌弱水人的走亲戚等等陋习如同讨厌狗屎!
紫若听了这话,那种豁出去的气概一下子像是遭到了一盆冷水浇头,立即缩水了下来,只是依旧小声地说,妈妈,不管怎样,我只是把大钟当哥哥看,内心喜欢的是另一个人,我不能做违心的选择呀……
紫妈妈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说,你们的订婚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让大家知道了会怎么看我们家,怎么看你爸爸吗?你的做法会断了亲戚朋友的呀!别和那个人交往了吧,女儿啊!你会后悔的!放着知根知底有文化有职业脾气好的大钟不要,跟一个没职业的生意人交往,放谁都会说你傻了啊!他们村没通公路,赶圩还得从我们这里经过,你只是一个每个月40多元的代课老师,你一定还在心里说,他是做生意的,挣得比上班族还多,可是万一生意失败了呢?你们以后要生孩子过日子,你怎么计划自己的人生?
母亲的话像一记重锤,敲打在紫若的心头生疼:原来,她和尚儒还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他是个自由职业者,在硬件上明显比不上大钟,这是她没想到的。紫若对于学业职业的选择一直以喜欢不喜欢为准则,不喜欢就不去做,宁可走的是一条崎岖许多的路,同样,对于尚儒做生意这件事情,她根本没有去想过,她认为只要他喜欢,只要他能因此过上他想要的日子,就好!可是母亲的话使得她想到,尚儒对于做木头生意这件他赖以生存的事业,喜欢吗?得和他讨论一下。紫若的计划是在自己工作能转为正式老师以后先说服大钟,再让母亲接受尚儒,然后让母亲说服父亲,同意解除这个婚约,谁知道大钟没有说服不说,母亲这一关都没办法通过。她此时已经没有了与母亲说话的神气,只有沉默。紫妈妈见女儿沉默不语,拉被子准备蒙头躺下的架势,就知道她不爱听说教了,以“老人的话可以当药,你也想想我说得对不对吧?嗯?爱情能当饭吃吗?”做结语。母亲掩门出去了,可是那句“爱情能当饭吃吗?”一直在她耳边回响。她想起高中时候读过的一首关于爱情的诗歌:“爱情不是肉食不是面包,不是溺水的人面前升起的船桅……”可是没有了爱情,鸟鸣就没有那么清脆,泉流就没有那么轻快,花草就没有那么新鲜,阳光就没有那么灿烂,一句话,日子就没滋没味。可是,爱情对于紫若现阶段来说,就是奢侈品,可望而不可及。紫若想,母亲说的一点没错,自己还没有独立,假设父亲断了我这个叛徒伙食费,并且扫地出门,我到哪里去?弱水村?没到过,人们都说那个村子在一个陡峭的山坡上,坡顶还有一大片松动随时滑坡的岩石。假如没有了一切物质的东西做铺垫,爱情能在哪里生存吗?紫若还真不敢肯定,所以她希望能通过一次官方的统一考试,凭自己的实力,转为正式教师,才有资本有胆气与这桩婚约抗衡,直至胜出,有一天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可是自己参加教师队伍还不满两年,爱情却早早造访,更糟糕的是与李钟硕的婚约比爱情的造访来得早得多。
紫若确定自己生病了,生的是“爱情受挫综合征”,焦虑,失望,悲哀,痛苦,真是五味杂陈,在床上翻来覆去,不得要领,直到天光,母亲叫她帮着做扁米。扁米是用半青不黄的糯稻谷炒熟炒香然后用米碓子舂打至脱粒,经过揉搓筛簸而成的一种侗族传统小吃,成品糯米翠绿或者微黄,扁扁的,还有一种特有的糯稻谷清香味。
扁米的发明很浪漫,母亲说,那是男女青年行歌坐夜时,心仪的那一对在房前屋后的水田边单独约会然后随手掐下了禾线来到火堂边情歌对唱,不知是谁随意往热火灰里扫扫熟了掰着当做瓜子吃,发现这种清香美味的米粒比瓜子好上百倍,就用锅子炒做舂制成大批的扁米了。而舂扁米的时节是秋季有月光的夜晚,那“哐亢哐亢”的米碓子声和着清香的扁米味儿,缭绕在月光下,深刻在紫若童年的记忆里。紫若的大手袋里装着这种有着浪漫来历的食品,带着母亲的关心和忧虑,带着满腹的心事,就好像带着满袋子的现实和理想回到桃花坳。
周五的时候,紫若把清洗好的装菜的饭盒,瓶子什么的装好,拿起拎包,从学校跑到住家邀请佩梨一起回江村过节,佩梨很开心答应了,两个年龄相仿的花季少女迈着轻快的脚步下了桃花坳,过了茶峒村,来到贝江河上的水泥墩风雨桥。桥上两边长长杉木坐凳上已经有不少人坐着凭栏眺望江景,她们走在木桥上脚步咣咣作响,吸引了静坐的人们的目光,几个小伙子在那坐着聊天,见到她们马上七嘴八舌打招呼:两个漂亮表妹,坐坐再走呀,和我们聊聊天呀!——这是侗乡特有常见的的撩妹开场白,它预示着即将有一场侗族民歌对唱。桥下秋水盈盈,桥面秋风送爽,江岸蒹葭苍苍,江滩沙石满布,看看景致,蛮好!于是紫若对佩梨说,妹妹,我们休息一下?佩梨本就玩心很重,整天在桃花坳那一亩三分地劳作,现在像放飞的小鸟,连声说好啊好啊!在小伙子们的对面拣个人少的长凳子,一屁股坐下。紫若拣了个离她不远靠着柱子的位置,心想,这真是个诗酒流连的好去处!
突然听到小伙子们对着紫若和佩梨唱起了侗歌:
走路飘飘妹去哪?不知会郎是会友?如果会友交谈先,若你会郎赶快走。佩梨走过来对紫若耳语:姐姐我们回他们两首?紫若说,你唱一遍我们再回他们,佩梨小声念一遍,两个人于是回答:情哥你都不用问,不上不下妹不来,不上不下妹不到,如今一心会哥来。小伙子们马上回答:遇妹大路交换伞,逢妹道旁交换扇。交换金银且来看,交换金银且来瞧。交换道理心里甜。佩梨赶紧教紫若,两个人等到小伙子歌声一停,立即回过去:遇哥大路交换伞,逢哥道旁交换扇。交换金银哪里找?交换道理情似山。小伙子们立即打蛇随棍上,唱道:妹的贵姓怎么称?妹的大名怎样呼?他日若是寻妹去,免得进错他人屋。紫若说,妹妹,你和他们唱吧,我自小只知道读书,没学过几首侗歌,佩梨爽快地答应了。
紫若听他们一首接着一首你来我往,佩梨沉迷在对唱的内容,对唱的对象上,紫若却沉浸在这方水土的侗族民歌迥异于贵州省甚至于只有一百多公里之隔的三江侗族自治县的侗歌风格当中,它委婉缠绵,你能看见梨花素雅,杏花娇羞,春雨淅沥;你能看见友情亲情爱情在回环往复中沉沉浮浮,兜兜转转,忧郁然后豁然开朗;你能看见天真和质朴交替着幽默和诙谐,真挚和温暖搅拌着浪漫与空灵。紫若才知道,她错过了很多对自己民族音乐的体验与欣赏的时光。
这一场贝江风雨桥上的侗族拦路歌盛宴,日薄西山才以紫若和佩梨的起身离去,小伙子们十里长亭相送为结束。
中秋节的餐桌自然是内容丰富的,佩梨的到来,父母倾其所有,用珍馐和热情来感激桃花坳一家人对紫若亲人的般照顾。
是夜,江村的所有小伙子像浪潮一样涌到紫若家宽敞的吊脚木楼里,在火堂边,紫妈妈打油茶招待大家,起初佩梨一个人跟满屋的小伙子对歌,虽然她游刃有余,毕竟势单力孤,紫若跑到村里,找来姑表姐和舅表姐四五个,和她组成一队,一时歌声绕梁,你方唱罢我登场,歌与人几乎把木楼都压塌了。
当妈妈打完油茶休息去了,紫若才发现,尚儒竟然在小伙子们当中朝她笑眯眯地眨眼示意!
好在歌声掩盖住了她心海的汹涌澎湃,幸亏所有年轻人的热情遮住了她的慌乱惊讶!
她今晚不能和他像去年那样共享那一片江月,两个人近在咫尺,情事却相隔天涯。
十八:短兵相接
李钟硕周日才回到家,这一天是国庆节。
秋风送爽,金稻满楼,佳节氛围,可是他却心事重重:如何扭转紫若的那颗漂游到他人身上的心啊?怎样把这件事情在两个家庭的大人知道之前解决好啊?
解铃还须系铃人,李钟硕决定与尚儒当面锣对面鼓谈一谈这件事情。
战书就寥寥几个字:中秋节上午九点,江镇望江楼芦花雪包间见,李钟硕。
江镇是紫若她们的乡政府所在地,是贝江支流几个乡镇的出入交通要道,沿江筑房,江流婉转,街市繁盛,人流如织。望江楼在街市中段,临江起楼,芦花雪包间在二楼,从楼上望去,四下芦花,一望无际,仿佛一片茫茫雪浪,泱泱银海。两个二十五岁上下的情敌,心事就像这茫茫荻花般在秋风中翻滚。
隔音效果不错,菜是本地特色,无非本土鸡鸭鱼肉,倒是店家特别酿制的重阳水酒酒色如牛乳,酒香似花蜜,两个人已经是第二次照面,一阵推杯换盏,酒劲上来,话题就打开了。
李钟硕刚把酒杯放下,看住尚儒说,兄弟,你知道我与紫若的关系吧?
尚儒冷不防他的单刀直入,楞了一下说,知道,不过是在爱上她以后才知道的。
李钟硕也想不到他直接用了“爱”这个字眼,如果说爱上她以后才知道他是她的未婚夫,那么“爱上”这个词语等于宣布:爱是无罪的,我有爱的权利。
李钟硕有点生气,对方有爱作为底气,自己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孩提之情,这砝码还不足以压倒对方吗?于是提高了声调:我从很小的时候就爱她,那是世交哥哥对妹妹的爱,长大后自然是男女之爱,这分量加起来很重,重到我觉得自己怎样去保护这份爱都不为过的程度,你了解吗?
这次轮到尚儒底气不足了,他说的不错,她和面前这个徐志摩般浑身书卷气的同龄小伙子一同长大,一同上学,有着共同的爱好,那该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美好故事啊!他轻声但很诚恳地说,我了解,但是我就是控制不了自己,而且,我更了解,紫若也爱我。
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一句“紫若也爱我”让李钟硕心脏骤然收缩,真真切切地痛了一下,他才知道世界上真有“心痛”这回事!良久,他缓过劲来,沙哑着嗓子说,你确定你的爱能走多远?你确定这份爱不会伤害到紫若吗?
这两个问题如同两把锤子重重地敲打在尚儒的心头,他能听见心脏“咚!咚!”响了两下,不由得低下了头:是的,我不能确定,至少目前不能,但是,我想为了这份爱打起十二分精神,努力创造条件,让它有个美好的结局。
李钟硕看到尚儒的软肋了,他继续说,与你不同,我很确定我能让紫若顺利转正,因为我知道怎样点化她,我能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