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斯托斯卡纳的郊野,有美妙时光

弗朗西斯·梅斯

托斯卡纳的郊野其实是个充满矛盾的所在。

这个地区就整体而言在许多世纪之前就已经是个文明之所。每次我在花园东挖西掘时,总能挖出点什么,提醒我脚下的土地曾有多少先人生活过。

我已经收集了为数不少的盘子碎片,各种各样,种类丰富。

我开始怀疑,这里居住过一个女子,她以往花园里扔盘子为乐趣。

在屋外的一张桌子上,堆满了我们从地里挖出来的陶漏勺、破锅盖、细致的杯柄、各种盘子的碎片,以及一些豪猪和野猪的颚骨。

这片土地不知被人踩了多少遍。

只要看看山,就知道人类为了自己的生活与便利,把原来的青山变成了什么模样。

不过,马莱玛保留了下来。

这个地区一百年前才第一次有人定居,以前是牛仔、牧羊人和蚊子的落脚之地。

马莱玛的荒凉,显然与疟疾和热病的肆虐脱不了干系。托斯卡纳随处可见的农舍,在此寥寥无几。

文艺复兴几乎没在这片地区留下任何印记:这里既没有里程碑似的建筑物,也没有伟大画家的作品。

虽然现在的空气温柔而清晰,过去却糟糕透顶,或许正是多亏了糟糕的空气,伊特鲁里亚古墓才得以完整保存。

虽然不少古墓被盗了,但仍有惊人的数量平安无事。伊特鲁里亚人是不是对疟疾有免疫力?所有的证据都显示,在他们那个时代,马莱玛地区人口密集。

我们的下一站是栋古代别墅,如今是一家小旅店,位于蒙特马拉诺外围的一个葡萄园。

埃迪取出行李中的指南,发现这个小小的地方竟有三家不错的餐厅。因为这家旅店离我们打算观光的地方都很近,所以决定在这里多住几日,省去换住处的麻烦。

沿着一条林荫道,我们来到一个公园一般大的花园,花园里有几处阴凉的歇脚处,可以让人们一边乘凉,一边眺望起伏连绵的葡萄园。

我们的客房正对花园。打开百叶窗,窗户外满是蓝色八仙花。我们匆匆卸下行李,没有休息就急着出门了。

皮蒂利亚诺一定是托斯卡纳最奇怪的小镇。同奥维多一样,这个镇子也坐落在一片多孔凝灰岩之上。

小镇像一个悬空的城堡,在深深的峡谷上若隐若现。

多孔凝灰岩并不是世界上最坚固的岩石,有些断裂的凝灰岩,脆弱易腐蚀,甚至容易移位。镇上的房屋栋栋笔直,沿绝壁而建。

这里的居民是真正生活在悬崖边缘的人。房屋下面的凝灰岩有许多洞穴。

或许这些洞穴是用来贮藏当地产的毕安科·皮蒂利亚诺葡萄酒的,这种酒需要吸收火山土壤的精华来增味。

镇上的一个酒保告诉我们,以前很多洞穴是伊特鲁里亚人的墓穴。现在,这些墓穴除了存放葡萄酒外,也是橄榄油和小动物的安身之所。

中世纪时期的城镇通常幽暗阴沉、机关重重,而这个城镇比中世纪的城镇更幽沉,更内含机密。

十五世纪,很多遭受迫害的犹太人来此地定居,因为这个镇子不受教皇管制。

于是,这里被称作“犹太人居住区”。至于它是不是跟威尼斯的犹太人居住区一样,也有宵禁的规定,有自己的政府和文化生活,我不得而知。

犹太人会所因重建而关闭了,但好像没什么修建动静,倒像待价而售似的。

现在或将来的某一天,这些凭崖而立的房屋,会突然发现自己身坠峡谷。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担忧,我对小镇的印象越发灰暗了。

离开之前,又买了几瓶当地葡萄酒,我们的收藏也因此丰富了不少。

我询问酒保,二战期间这里居住了多少犹太人。“我不知道,女士。我是那不勒斯人。”在下山途中,我翻了翻旅游指南,上面提到,皮蒂利亚诺的犹太人,在二战期间惨遭灭绝。

我从不相信旅游书上的东西,但愿他们写错了。

皮蒂利亚诺的近邻小镇索瓦纳,极像加州的鬼城,唯一差别在于街道两侧的房屋没有鬼城的古老。

这里的人口总数,似乎还没有山边伊特鲁里亚古墓的数量多。

我们看见一个路牌便驶了过去,把车停在路边。

一条小路带我们来到一片阴森树林之中,林边一条静止不动的小溪,是母疟蚊栖息的最佳场所。

我们沿着又陡又滑的小路朝山上爬,过了不久,一座座古墓慢慢出现了。这些古墓像隧道一样伸至山边,或许在这些石道里出人的只有毒蛇。

这里人迹罕至,似乎好几个世纪无人光顾,没有售票亭,也没有导游,让人感觉自己是这个鬼魂出没之所的第一发现者。

此处藤蔓四处爬伸,很像墨西哥帕兰克城周围玛雅丛林里的古墓。另外,凝灰岩墓壁上的那些朽蚀的雕刻带着奇异的东方风韵,也和玛雅的雕刻艺术相仿。

似乎在遥远的古代,天下的艺术风格大同小异。

看来,做个伊特鲁里亚考古学家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这里尚有数不清的文化遗址,等待你的发现。

我们俩爬了好几小时的山路,一路上所见的唯一生物,就是一头在溪边饮水的大白牛。

到达古墓的时候,我的脚已经被各种植物划得伤痕累累,但并没有遭到一只蚊子的攻击。我有一种感觉,在今后失眠的夜里,我想起的地方肯定是这儿。

沿路返回时,我们发现另一个路标,根据路标找到了一处古庙遗址。这座古庙像从凝灰岩山坡雕刻而出似的。

我们穿行于一片诡异的拱门和石柱之间,这里被挖掘了一半后又被抛弃了。

那些伊特鲁里亚人的谜团仍悬而未决。他们建这座庙宇做什么?莫非夏季在此地开音乐会,抑或举行一些奇怪的仪式?

旅游指南既然把此地称为庙宇,说不定这里就是巫师用羊肝进行占卜的地方。在皮亚琴察附近出土了一个铜雕,刻的是被切成十六份的羊肝。

据推测,伊特鲁里亚人用分割羊肝的方法分割天体,还用此法决定城镇的格局。是真是假,谁知道呢?没准这里是个演讲台或鱼市场呢。

每当我置身于像秘鲁的马丘比丘、墨西哥的帕兰克、美国梅萨维德国家公园、英国的斯通亨巨石阵和我脚下这样的地方,

心中都有一种奇怪而强烈的感触:逝者已矣,来者难追。

尤其是身处这样的人类文化母体之中,感触更甚。对眼前之物,我们无法改变,只能尽力去想象和诠释。

诗人和哲学家一心想寻找理论支持“永恒回归"和“过去即现在"的观点。

比如,伯兰特,罗素就提出宇宙是五分钟之前创造出来的理论。对于建庙者的表情、庙宇奠基的情形、煮午饭的火光,以及搅拌饭锅的动作,如今我们不可能再次目睹。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里,一个时间长轴最新出现的小点上走一走。

每每想到这里,再想起自己以前因为地图折得整不整齐、家里煤气所剩无几、身上现金够不够用等琐事而费神,就觉得滑稽可笑。

只有当某种东西行将消失的时候,你才知道它是多么重要。

其实我们今天看的东西已经够多了,但眼饱心未饱,于是朝古老的索拉诺进发。索拉诺也建于颤巍巍的凝灰岩之上。

整个地区游人罕至,就连路上都看不到一个人影。

看来,索拉诺自一四九二年,也是哥伦布发现美洲大陆的那一年,到现在几乎没有变化。

此地最新的建筑物大概也是那时建造的。狭窄的小路压抑逼仄,深色石头建筑里面灯光幽暗,但居民却格外友善。

一个制陶师傅见到我们朝他店里探头探脑,就一个劲儿地邀请我们参观他的作坊。

买桃子的时候,水果店老板特意挑了一串葡萄送给我们,并且说就他家店里有。

还有两个路人停下脚步,帮我们从狭窄的停车场倒车,一个做“向前开"的手势,另一个做“停止"手势。

我们开车驶回旅店院子里时,已是满身尘土,精疲力竭。

晚饭前,我们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衫,拿了两个酒杯和一瓶比安科白葡萄酒,坐在屋外舒适的躺椅上,观看夕阳下山的美景。

也许在远古,也有两个伊特鲁里亚人坐在我们坐着的地方,同我们一样看日落。

蒙特马拉诺距离我们的落脚点只有几分钟车程。它是一个居高临下的城堡镇,美丽而小巧。

这个小镇不可避免地有十五世纪的教堂,教堂里有圣母像,但这尊圣母与众不同,题目为“猫洞上的圣母",原因是雕像的底部有一个洞,方便猫们进出教堂。镇上似乎没人待在家里。

几个当地小男孩和几名男子在镇中心演奏爵士乐。一家小酒馆的老板娘使劲儿地关上店门,她肯定是听够了。

当一个脚踏长靴身着紧身T恤的高大英俊男子走过时,所有的目光刷地一下射向他,而他却毫不在意。我发现他每经过一家商店橱窗,都要转头照照自己的尊容。

我们俩饿坏了。当神奇的七点半一到,弗兰托奥餐厅店门一开,我们俩便率先冲入,成为餐厅仅有的客人。

这家餐厅的前身是一间橄榄油磨坊,现在的装潢仍仿磨坊模样,虽然感觉有失真实,却很像加州的纳帕谷餐厅,所以我们倒是很习惯。

打开菜单一看,仍然是传统的马莱玛风味:有当地名吃Acquacotta(煮水),虽然这道菜在托斯卡纳各地都吃得到,但只有马莱玛的最正宗。

这是一种汤,青菜上面漂着蛋花。此外,还有拌牛肝菌、橄榄油的小牛头肉,兔肉酱汁拌面和苹果熏猪肉。

托斯卡纳各地餐厅的菜单几乎千篇一律。

调面食的不是番茄肉末酱汁、牛油和鼠尾草,就是蒜酱、番茄和罗勒;

主菜通常是烤架串烧或烤箱烤肉;配菜则是烤马铃薯、菠菜或沙拉。

面对一成不变的菜单,似乎谁都无意改变。不过,在这种人口稀少且游客寥寥的小镇,它们的菜肴反而更具托斯卡纳本色。

猎人打到什么就吃什么,农户不会放过动物身体的每一部分,女人善于用蛋和蔬菜做出美味菜汤。

通常,在菜单上找不到这些菜式,也很难看到用小山羊肝和野猪肝做的香肠。弗兰托奥餐厅还有一些精致菜肴,譬如烤洋蓟和用红菊苣及乳清干酪做的方饺。

我们点的第一道菜是用牛肝菌浓汤煮的大麦粥,味道醇美。

埃迪要了一道用番茄、洋葱和大蒜烤的兔肉,而我则试着点了份小山羊肉,没想到滋味出奇的好。

我们俩有了一个新发现:当地的葡萄酒色深味正,跟卡霍斯的莫莱里诺葡萄酒有得一拼。

翌日清晨,我和埃迪体验到了此生最为美妙的时光。

清晨五点,我们起床前往萨图尼亚附近的一座瀑布温泉泡澡。旅店经理告诉我们,要是去晚了,人会很多。

但我们到的时候,一个游人都没看见。浅蓝色的瀑布从一块凝灰岩顶端飞流而下,将地面冲出好几个大凹洞,成了泡温泉的天然场所。

首次听说温泉名字时,我和埃迪还担心,洗完温泉浴,我们闻起来会像放久的复活节彩蛋一样,

体验之才知道,这里的硫磺味儿不浓,

瀑布的冲击力度也不轻不重,既可以让你享受按摩的乐趣,又不至于被撞得东倒西歪。真舒服啊!妖娆的水中仙女都跑哪儿去了?

我亳不怀疑这样的温泉能有治病之疗效,虽然不知道究竟对哪些病管用。泡了一个小时后,我觉得自己柔软无骨,是那么的放松,陶醉,懒得讲话。

我们离开的时候才又多了两辆车。

回到住处,坐在露台上享用早餐:鲜橙汁、坚果面包、烤吐司、圆蛋糕、咖啡和温热的牛奶。

只有伊特鲁里亚的古人才有魅力催我们离开,拿上地图,继续进发。

-远方-

托斯卡纳,一个任何人都愿意小驻的地方,一片渴望灵魂在此回归的土地,就连上帝也心生爱慕。这里有过但丁、达芬奇、米开朗琪罗、伽利略,也有默默过客,这是可以与普罗旺斯并称的土地。

-作者-

弗朗西斯·梅斯,美国诗人、作家、旧金山州立大学教授。年,她来到意大利古镇托斯卡纳,年,《托斯卡纳艳阳下》出版,闲适本真,不经意间,引领了一场跨越世纪的“慢活”风尚。年,《美丽的托斯卡纳》延续“慢活”意味,透明而单纯的日子,一过十年。

俗话说:生活不仅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相信这句话让不少人纠结,要辞职吗?要休学吗?要离家吗?

其实,旅游也好,旅行也罢,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感触他乡的自然和人文风景,涨涨见识才是根本。

当你还没有任性到说走就走的时候,不妨先阅读那些旅行者留下的文字和照片,了解远方究竟什么样。

但是,古代和现代、东方加西方,留下的游记太多太多,如何找到其中的精华呢?!

在这里,有几位在行走又在读书的旅行者,如猎人一般,从书页森林,把经典游记找出来,呈现给你。

看纸上风景,也是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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